盾铁锤基贱虫er

 

【原创】不可说(一发完

小时候写的原耽……其实我在写盾铁之前是写原耽的,这篇我记得被改成广播剧了来着= =,我好像有四篇原耽被改过……我忘了(金鱼脑真吓人。感觉大家的梦想都是做原创,我却正好相反_(:з」∠)_,遇见盾铁之后就再也不想搞原创了= =


不过因为是几年前写的了,文笔还是很稚嫩的囧。前阵子整理硬盘,发现很多文都删了,这篇居然还留着。读了一下,改了一些错别字,发现自己还挺喜欢(不,那就发上来好了hhh


古代架空,一个很短的故事。




正文:




今年秋收,官府要求上交的粮食比往年还要多。今年大旱,收成又很少,上个月盛家去交粮的时候,被收粮的小官差对着米袋子狠狠踢了一脚,大米撒了很多,只好又回来把撒掉的补交上去。

 

不知道今年冬天还会不会过得去啊。

 

盛放在地里忙活,他没吃午饭,被太阳晒得有些头晕。他又忙了一会,远远地听见有人在喊他。

 

盛放抬起头,看见弟弟在往这边跑。

 

他咧了咧嘴,喊:“慢点,不要跑。”

 

盛开气喘吁吁地跑过来,喘得说不出话。盛放给他顺气,温和地说:“不好好念书,跑过来做什么?”

 

盛开咽了一口口水,抓着盛放的胳膊:“哥——街口贴了告示,南方……南方打仗了。”

 

盛放呆了一下,随即又笑。“哦,是嘛……”

 

盛开有些紧张地仰头看自己的哥哥:“哥,他们要招兵了,今天我听李小五说,邻县已经开始抓壮丁了。”

 

他稚气未脱的脸上有了一点惊恐,看着盛放不眨眼睛:“哥,哥,你跑吧。”

 

盛放垂下眼睛给盛开理了理头发。“……别听李小五胡说八道,他前天还因为撒谎被他娘揍,你忘啦。回去吧,要不然晚上先生又找到家里来,爹肯定要拿戒尺抽你的。”

 

盛开摇摇头,一脸倔强。

 

盛放对他笑,然后拉着他的手,往街口走。“我送你回去。咱家就你一个指望了,别天天偷跑出来玩……”

 

 

 

 

盛老爹四十多岁了,他年轻的时候考过功名,虽然没中秀才,但也是读过书的人,说话在这附近有些分量。

 

他沉默地看着刚到家的大儿子,想了想,把烟袋搁下了。“……要打仗了。”

 

盛放嗯了一声,没有接话。

 

盛老爹叹口气,疲惫地说:“你从小就憨,你娘最喜欢你。”

 

盛放盯着家里的地不吭声,表情显得有些木讷。

 

盛老爹也许久没说话,他看着大儿子,最后终于说:“——你跑吧,躲得远一些,等风头过了,再回来。”

 

盛放还是没抬头,但却很坚定地摇摇头,然后不等他爹再说什么,就去厨房生火了。

 

盛老爹闭上嘴巴,眼睛有些红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晚上盛放铺好了床,然后哄着盛开睡觉。盛开12岁,聪明又活泼,学堂的先生都说,将来他能做个小秀才也说不定。

 

其实秀才哪有那么好做,村子里的孩子都差不多,贪玩又好动,盛开不过是在他们之间显得拔尖了一些,天外有天的。

 

但是盛放喜欢看自己弟弟读书,他爹也喜欢盛开,村子里的人也是。

 

……只是现在要打仗了,以后谁来陪着他呢。

 

盛放把盛开抱到里面,自己躺在床外边。盛开半大小子,从小就是盛放带大的,和他最亲。他翻过身来抱着自己哥哥,眨着眼睛不肯睡,盛放顺着他的头发,柔和地说:“睡吧,明早要早起呢。”

 

盛开抿抿嘴巴,沉默了一下才说:“……哥,你走吧,我不想你去打仗。”

 

盛放看着家里黑乎乎的天棚,轻声说:“……我走了,爹就要被抓去充数,家里总得出一个人。”

 

盛开爬起来,着急地说:“那我去,那我去。”

 

盛放轻声笑了一下,把他拉下来,又好好地盖上被子。“你就好好念书,考了功名,爹就满足了。”

 

兄弟俩抱在一起,然后盛开说:“哥,我想娘了,但是我又记不起来她长什么样子。”

 

盛放轻轻叹了口气,没有说话。

 

 

 

 

官府的动作好像很慢,告示贴了两三天,也没有大批兵马来到他们的县城招兵。

 

这几天大家都人心惶惶,李小五的爹在县衙里做看门的,他们住的地方,离县城有段距离,很偏僻。乡下人没有办法,都晚上偷偷去李家打听消息,可是小五爹连县太爷的样子都没见过,哪里会有什么内幕。

 

盛开天天缠着李小五让他说点打仗的消息,李小五为了骗糖葫芦吃,就胡编了一大堆,什么南方死了很多人啊,还有盛开你哥肯定是要被征兵上去的,当了兵那就活不久了,赶紧准备后事吧。

 

盛开甩了两串糖葫芦在李小五脸上,然后回家抱着他哥哇哇大哭,搞得盛放还以为自己弟弟被人欺负了。他哄了半天,才听明白事情原委,盛开吸着鼻子,眼睛肿肿地说:“哥,你跑吧。”

 

盛放勉强笑了一下。“你看看你,多大了还哭,李小五说我肯定死那我就肯定死啊?他又不是大仙。”

 

他让盛开洗了脸,然后叫他回学堂。盛开不去,跟在盛放身后要去喂猪。盛放见他眼睛里很不安的样子,就默许了。

 

下午不去先生那里的结果就是晚上先生找到家里,临睡前盛老爹打了盛开二十下手心,盛放十下。

 

盛开挡着盛放,说哥没做错事,为什么也要挨打?盛老爹拿着戒尺抽了盛开的大腿一下子:“你在家喂猪你哥都没管,我不打他打谁?”

 

盛开急了,要顶嘴,盛放拉了他一下,然后老老实实地跪着,伸出手。

 

 

 

 

告示贴了十天,被官府撕掉了。大家松了一口气,觉得大概是没事了。他们这个小县城本来就很小,盛放的家又在大山坳里的小村落,大概官府也嫌偏僻,招兵都不愿意来这里。

 

每个月中旬,是村里人去县城赶集的时候。这个月盛老爹要盛放去把瘦的那头猪卖了,家里的粮食大部分都交了税,快揭不开锅。盛放应了一声,然后跑去猪圈里看。

 

他家就两头猪,胖的那只带了崽,现在动不得,瘦的那只脾气很温顺,就是怎么吃都不胖,他们家里养不起猫和狗这样不卖钱的动物,盛开就把瘦的这只当玩物,每天都来和它玩一会。

 

盛放趴在猪圈边上,然后说:“晚上给你做顿好吃的,乖乖的,啊。”

 

 

 

 

第二天盛开非缠着盛放要和他一起去县城。盛老爹前几天才打了二儿子的手心,心里原本就心疼,他想了想,同意了。

 

兄弟俩拉了板车,把猪抬上去,然后推着往县城走。他们路上没有遇到多少人,现在南方正在打仗,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乱起来,每个人看起来都心慌意乱的。

 

盛开也是一声累都没喊,盛放心疼他,平路就要他不要推车了,盛开不听。两个半大小子走到中午才终于到县城,他们来过这里很多次了,驾轻就熟的去往市集走,结果到了才发现,平时很热闹的这里,现在几乎都没有人。

 

盛开咬着下唇,抓着盛放的袖子:“哥……能卖出去吗?”

 

盛放也有些慌,集市里面很冷清,路过的行人也是匆忙而过,几乎不停脚步。

 

他咽了口口水:“都来了,不卖也得卖,快找地方吧。”

 

兄弟俩找了个阴凉一点地方,把板车卸下来,让猪露出脸。盛放以前都是来卖柴火或者鸡蛋,不用吆喝自然就有人过来问。这次行人也少,还是卖很花钱的猪,好像不喊就不行了……

 

盛放看了弟弟一眼,突然红了脸,然后细细地说:“卖……卖猪啦。”

 

盛开摇摇头,说:“声音太小了,听不到。”

 

盛放脸更红了。他左右看看,和弟弟说:“要不找块石头,你在地上写吧。”

 

盛开嗯了一声,随手捡块石头,蹲在地上划:卖猪 价钱公道

 

写完他站起来看看,感觉还行。盛放凑过来,笑了一下,说:“写反了,你看得懂,人家买主看的是倒过来的。”

 

盛开这才反应过来,他蹲下去刚要擦,忽然看见一双鞋走近了。

 

兄弟俩一起抬头,看见一个穿着青衣的男人站在他们眼前。

 

盛开眨眨眼睛,啊了一下:“……哥!”

 

盛放也认出来了。他站起来,有些不知所措地嚅嗫了一下,然后说:“刘拱……”

 

盛开回头看看猪,又看看刘拱,他站起身,把板车抬起来挡住一直在哼哼的猪,然后大着胆子问:“这里不准卖东西了吗?——你不是官府,不可以没收我们的东西。”

 

那刘拱脸色有些坏,他紧紧抿着嘴巴,沉默了很长时间,才说:“你们俩多大的胆子?这个时候还出来卖东西,抓走被充军真是活该!”

 

兄弟俩对望了一眼,盛放小心地说:“告示不是都撕掉了吗?我们以为不征兵了……”

 

刘拱冷哼一声。“没见这街上都没人么,昨天也不知道哪路的兵来了这里,挨家挨户查青年男人,还都登记在册。”

 

盛开歪着头想了一下,抓抓他哥的袖子:“哥……”

 

盛放知道他是害怕了,其实他也很慌,毕竟他还没到十八岁,见的世面和阅历都少得可怜。盛放揽着弟弟,压着紧张说:“没事的,没事的,咱现在就回去。”

 

他看看刘拱,又担心地问:“你昨天没事吧?”

 

刘拱眯着眼睛看看天,懒洋洋地答非所问:“——你们现在回去,正好翻山的时候赶着晚上狼出来找东西吃,啧啧,身后还有一头猪呢,哥仨骨头渣都不会剩的。”

 

盛开哆嗦了一下,顶过去:“那也比你被野兽夹子夹住得好!要不是我哥,你现在还在树下边吊着呢!”

 

盛放没搭腔,他在想这时候走,确实翻山的时候正是晚上,山里的野兽多得是,他原本就带了些钱要和盛开在这里过夜的……

 

他一想就没边际了,恍惚着眼睛看地面,显得更加不精明了。

 

刘拱和盛开吵嘴,吵了半天气得要命,扭头一看盛放还在走神,立马扯了他的衣服一下:“你说说,如果不是你们这些人把兽夹子放在山里,我哪里会被夹住!”

 

盛放啊了一声,回过神来。他看了一眼刘拱,没理他,而是直接和弟弟说:“盛开,咱俩找家客栈吧,就住在这里了,明早快些赶回去。”

 

盛开瞪了刘拱一眼,然后把盛放拉远一些。他翻翻衣服,拿出少得可怜的钱。“哥……这是爹给我买糖葫芦的钱。”

 

盛放愣了一下。爹给的买糖葫芦的钱……他心里有一点点疼,不过转瞬即逝,爹偏心不是一天两天,自己也习惯了。

 

他把几个铜板放回盛开的布兜里。“拿着吧,晚上大概会热闹一点,留着买糖葫芦吃。”

 

盛开点点头,有些期待地说:“晚上可以出来逛集市吗?”

 

盛放咧咧嘴,犹豫地点了一下头。“可以吧。”

 

一边的刘拱终于被冷落烦了,他大步走过来,皱着脸说:“嘀嘀咕咕的有完没完啊,晚上是准备回家喂狼,还是睡破庙?”

 

盛开小孩子心性,最听不得人家说自己的不好。他立刻抓着他哥的手说:“我哥带钱了,我们住客栈,刘大少爷没看上笑话,肯定很难受吧。”

 

刘拱上下打量了盛放几眼:“……带钱了?就你们家四面漏风那个样子,就你们爹那个铁公鸡,还能给钱让你们住客栈?”

 

盛开跳过去,和刘拱又吵起来了。盛放撇下两个人,默默地走到板车那里,手伸进去摸摸猪,又眨眨眼睛。

 

其实他都快忘记难受是什么感觉了。以前他自己来赶集的时候,舍不得花钱,晚上就在路边坐一夜,第二天赶回家,把钱给爹,他从来都不说什么,也不问为什么住客栈的钱没有花,只是收起来,就去忙农活了。

 

后来省下住客栈的钱,成了理所应当的事情。有一次夜里下大雨,盛放没办法才去找的客栈,第二天回家,爹冷着脸问钱怎么这么少?盛放嚅嗫着说,住客栈了,爹就什么也没说,转身就走了。

 

后来盛放就不敢再住店,他爹的偏心是村里有名的,他没有不喜欢盛放,只是更喜欢盛开,而且把这种差异无限扩大,这让盛放看起来很像是捡来的孩子,或者家里的帮工。

 

盛放没有觉得不公平。他从小就是这样长起来的,因为不知道被爹平等的疼爱是什么感觉,所以他自然也不会很难过。

 

只是有的时候,会想,如果自己聪明一点,爹会不会就也能喜欢他?

 

但也只是想想罢了,他这样木讷的性子,谁会喜欢呢。

 

盛放觉得心里又开始堵得慌,让他有点喘不过气。他摸了摸钱袋,里面是爹给的住店钱,因为这次带了盛开出来,爹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住客栈,记住了,记住了。

 

他叹口气,扭头和气得蹦跶的弟弟说:“盛开,别吵了。咱俩走吧。”

 

盛开狠狠地又瞅了刘拱一眼,跑回哥哥那里。

 

刘拱看着兄弟俩安抚了哼哼的猪,然后拉起板车,一个人在前一个人在后,推着往街口走。他一脸的烦躁,但居然跟着那俩人一起走,最后盛开忍不住了,回头怒视他:“不要跟着我们了!”

 

刘拱不理他,直接走到前面拉盛放:“哎,你带了多少钱?住店了,晚上吃什么?准备饿死是吧。”

 

盛放停了下来,用力想了一下,说:“嗯…我不吃没关系。”

 

刘拱又冷笑了一下。“那还不如把钱给我,住我家,管饭。”

 

他又看看想顶嘴的盛开,补充说:“四菜一汤,不够还有蛋花粥。”

 

盛放有些动心了,他很饿,早上带的干粮他都给了盛开,现在觉得前胸贴后背,走路都没力气。

 

盛开显然更加动心。他放下板车,走到哥哥旁边,仰脸看他。他们家条件并不好,四菜一汤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可以这样吃,还不会放很多肉。

 

刘拱嘴巴一抿,又露出那种讨厌的笑。“来不来?我可就是一时好心,过了这个劲儿,你们跪下来我也不会干的。”

 

盛放低头看看弟弟的表情,最终迟疑地点了点头。

 

 

 

 

刘拱的祖宅是爷爷那辈留下来的,他家里世代做生意,卖的是瓷器。之前刘拱不小心踩到了野兽夹,走也走不了,坐在树下要饿死,结果被盛放捡回了家。他养伤的时候,就端着姿态说,他家卖的都是名贵的瓷,一个都顶盛家一辈子花的钱。

 

盛老爹以为儿子捡了个大少爷,于是难得有了笑脸,那段日子天天都乐呵呵的。可惜刘拱的伤快好的时候,他一时得意忘形说漏嘴,盛放他们才知道刘拱根本不是什么大少爷,他家卖的瓷器就是大海碗和黑乎乎的粘土杯,铁锅也卖,其实就是个没什么钱的土财主。

 

盛老爹脸色又恢复成了以前的样子,刘拱能走路他就开口赶人,还当着他的面把盛放骂了一顿。

 

当时刘拱看着低头不吭声的盛放,心里觉得有点异样,又生气又难受。盛老爹骂够了,就自己去忙,盛放拉着刘拱出门,路上塞给他两个馒头。

 

“我偷偷从家里拿出来的……我送你过山头,小心点,不要再被夹到了。”

 

刘拱看着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盛放,忍不住骂他:“你这个笨样子,还偷馒头给我吃,晚上被你爹骂死也是活该。”

 

盛放讪讪地笑了一下,把馒头塞到他的手里,没说话。

 

那是半年前的事情了。刘拱不能离了店,但他知道盛放每个月都会来这里赶集,他每次都远远地看几眼,见他平安,就离开。

 

因为自己见了面就会忍不住骂他,刘拱也不知道怎么了。见盛放就想说他笨,反应慢,木讷,老实,想把这些伤人的词都说出来,才觉得舒服。

 

其实明明不想说这些的,只是想问他过得好不好,你爹那个铁公鸡是不是又偏向了?死老头每次吃饭都会把肉挑给盛开……

 

刘拱想,要不是当时为了养脚伤,他早就跳起来和盛老爹吵了,俩儿子待遇不一样,老不死的。

 

盛放明明是那么好的一个人,虽然有点笨。

 

刘拱带头走在前面,忍不住回头看了盛放一眼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刘拱的爹娘是私奔在一起的,然后被他的爷爷赶出了家门,后来刘拱出生,他爹娘养不起他,只好偷偷把他送了回来,爷爷虽然恨儿子不听话,但是孙子还是要的,就收了刘拱,一个人把他拉扯大。

 

他长这么大不知道自己爹娘什么样,等爷爷很老很老,老到已经起不了床的时候,把刘拱叫到跟前,只说了一句话。我对不起你。然后就走了。

 

刘拱想,其实爷爷是后悔把儿子赶出家门的,这么多年,该消的气早该消了,临老了都不知道儿子儿媳是死是活,爷爷过不去自己心里的坎。

 

刘拱自己是不太在意这个的,他和爹娘没有感情,父母对他来说只是一个代名词,除此之外,就什么都不是了。爷爷走了以后,他就自己一个人撑起店面,原本爷爷希望他去考取功名,刘拱不喜欢官场那些个东西,以前一拖再拖,等老头子走了没人管他,他自然就更不会去考。

 

爷爷还在的时候,家里还有几个帮工,但是刘拱第一年刚学着自己经营时,赔了不少钱,他不舍得动老本,就一咬牙,给了帮工一笔钱,把他们都散了。

 

能省一些是一些,这么几年,刘拱自己撑了过来,也挺好。

 

他把盛放带到了自己家,盛开从没进过这种老宅,又大又阴森,看起来有些吓人。但是他到底还是小孩子,只拉着哥哥的袖子,小声说:“可以和李小五他们过来玩捉迷藏,一定找不到的。”

 

盛放咧嘴笑:“还玩呢,你每次都等他们藏好,就回家吃饭,李小五有一次藏了大半夜,回家被他娘揍得鬼哭狼嚎,你忘啦?”

 

盛开挠挠头,吐吐舌头,又转头看看刘拱。“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,不害怕么?”

 

刘拱垂下头斜了他一眼。“毛孩子才会害怕,这是我家,有什么可怕的。”

 

他一路带着兄弟俩去了客房,但是一开门,里面柜子什么的都倒了,乱糟糟一团。

 

刘拱愣了一下,随即关上门,好像没事一样说:“住到我的屋里去吧,现在县城不安全。”

 

盛开缩到了哥哥身后:“你家遭贼了!”

 

刘拱狠狠瞪他一眼,然后拉着盛放的手说:“走。”

 

盛放有些犹豫:“真的遭贼了,你不用进去看看?”

 

刘拱拉着他走在前面,过了好一会才说:“——是昨晚那些官兵过来搜的,我藏起来了,家里这么大,我只把自己的屋子收拾好了。”

 

盛放突然觉得很紧张。他家里这么大,刘拱只有自己一个人,昨晚一定很害怕吧。

 

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人,只好紧紧握住了他的手。

 

 

 

 

刘拱的房间很大,但是也乱糟糟的,显然他还没有全部整理好。盛放回头看看盛开:“你去院子里玩吧,小点声,有什么动静就先躲起来,知道么?”

 

盛开早就迫不及待要去到处看看,他立刻撒欢就跑出去了。

 

盛放对着刘拱笑笑:“先整理一下吧。”

 

刘拱点点头,两个人把柜子桌子摆正,地上有很多碎瓷器,刘拱拿来了扫帚,盛放接过来,慢慢地扫出去。

 

等收拾完了,刘拱指了指床。“床够大,可以挤开三个人。其实要你们住我的房间,也是因为我爷爷年轻的时候也遇上过打仗……他在这里挖了一个藏身的地方。”

 

他拉过盛放,蹲下来指着床底:“使劲捶一下,盖子就翻下去了……有点深,摔得会挺疼的,然后把门关上,谁也发现不了。”

 

盛放伸出手轻轻敲了一下那里,果然是空的。他咧嘴笑笑:“好像很隐蔽啊。”

 

刘拱终于也笑了一点。“昨天自己在下面,其实挺害怕的,还好没被发现。”

 

盛放看着他,轻声说:“要是昨天我来了,就好了。”

 

刘拱偏过头咕哝了一句什么,然后突然站起身。“去厨房吧,你可得帮我做饭。”

 

盛放点点头,跟着站了起来。

 

 

 

 

盛开在院子里玩得开心,盛放说:“慢点,不要跌到井里去了。”盛开和他摆摆手,又跑得没有影。

 

盛放笑着摇摇头,跟在刘拱身后。

 

刘拱走了一会,回头看他:“你爹,对你还好吧。”

 

盛放低下头,含糊地说:“挺好的。”

 

刘拱冷哼一下。“撒谎,看你弟弟活蹦乱跳,你就一副老头子的样子。”

 

盛放摸摸脸,呆呆地说:“有吗?”

 

刘拱没好气地看他一眼。“没说你的脸,摸什么摸。”

 

盛放又笑,有点勉强。刘拱清清嗓子,左拐进了厨房。“……其实我想了,要不你就留在县城帮我打点生意吧,我自己一个人总是累的,想找个信任的人一起帮我。”

 

盛放眨眨眼睛,没反应过来。刘拱蹲下来把柴火塞进炉子里,里面脏脏的,把他呛得直咳嗽。

 

盛放赶紧也跪下来,把刘拱往一边推了推。“你去洗锅吧,我来弄。”

 

刘拱摇摇头,蹲在盛放身边,看着他认真地把柴火摆进去。两个人有一会儿没说话,等都弄好了,刘拱别扭地追问一句:“行吗。”

 

盛放直起身子,慢慢说:“家里的地我还要种呢……”

 

刘拱皱起眉:“你爹不是看着地么,我每个月都给你家寄点钱,总比你在家种地强吧。况且你爹对你也不是很好,那还不如和我学做生意,也算是门手艺。”

 

盛放低下头。“我爹对我挺好的。”

 

刘拱抿着嘴,突然拉起他的手。“哦,看看你这手,再看看你弟弟的,这是对你好?你弟弟那是怎么宠的,我记得在你家养伤的时候,你爹天天给他一个鸡蛋,你怎么就没有。”

 

盛放笑得更勉强了。“盛开长身体呢,又要读书,我是老大,总得……”

 

刘拱不耐烦地打断他。“我就是看不得你爹这个偏向劲。你过来帮我,管吃管住,每个月还给你家寄钱,哪找这么好的东家去。”

 

其实盛放已经动心了。他不小了,爹对自己是好是坏,他自然是知道的。如果真的能有机会出来做事,说不定家里的负担能小一些,爹对他大概也就能好了吧。

 

刘拱还在一边催:“行还是不行说一声,不然我就另找伙计了。”

 

盛放顿了顿,轻轻说:“——等我回家和我爹商量一下,行么。”

 

刘拱张张嘴想说什么,最后张了好半天,才说:“……那我只等你三天的。”

 

 

 

 

晚上吃过饭,因为怕官兵再来搜,三个人早早吹灯躺下了。盛开好久没有吃到肉,在两人中间兴奋得不行,一直说话。

 

最后刘拱被他说烦了:“你给我滚里面去睡,吵吵吵的烦死人。”

 

盛开瞪了他一眼,拉过他哥,真的跑到里面去。盛放给他盖好被子,轻轻拍了两下:“快睡吧,明早还要早起回去呢……”

 

盛开点点头,眼睛亮亮的。“哥,猪没卖出去你不用担心,我们就说街上没人。”

 

盛放安抚地对他笑笑,又说:“睡吧。”

 

他一直等盛开睡着了,才放松下来,然后平躺回来,轻轻叹口气。没想到最外边的刘拱也没睡着,只听他突然说:“累了?”

 

盛放吓了一跳,刘拱赶紧抓住他的手:“家里就咱三个,害什么怕。”

 

盛放缓了一会才说:“心里不踏实。”

 

刘拱笑了一下,扭过头看他。“担心明天你爹说你啊?”

 

盛放抽出手,把被子往上拉了拉。“嗯……没事,没卖出去总不能怪我吧。”

 

刘拱身子侧了侧,最后干脆翻身过来,面朝着盛放。“躲我那么远干嘛,家里的被子都给你们了,你看我盖的,又薄又小,冷呢。”

 

盛放终于看看他,然后犹豫了一下,慢慢说:“哦……”

 

刘拱有些无奈地叹口气,转移话题:“明天把猪留下来吧,我买了,等养到过年,咱俩杀了吃。”

 

盛放呆呆地看着他,刘拱烦躁了,一掀被子,钻进他的被窝里。“你怎么这么笨啊!看看你弟弟多机灵,我说十句话你没一句能听懂的。”

 

盛放突然被他抱住,有些不知所措,只是慌乱地说:“我听懂了啊,你是好人,怕我爹骂我,所以买我家的猪。”

 

刘拱闭上眼睛,觉得脸有些红。“赶紧睡吧……不准说话了。”

 

 

 

 

 

第二天,刘拱很早就起来,然后去街上买了饼和早茶,给兄弟俩带着。

 

买猪的钱他塞到了盛放的布袋里,然后又给盛放拿了一个很小很小的布兜,里面装满了碎银子。他写了一张字条,大意就是这些钱不要给他爹,要是自己想吃什么,就买着吃。

 

然后快上路的时候,刘拱把盛开打发开,偷偷把碎银子的事情说了,盛放要掏出来还给他,刘拱按住他的手:“回家别忘了问你爹过来帮我做事的事情。不管他同不同意,你都要来的。”

 

盛放定定地看着他,刘拱垂下眼睛,替他绑上布包。“走吧,我等你三天,你要是不来,我就……”

 

他停顿了好半天也没说出下文,正好这时盛开跑进来,催促说:“哥,走吧。”

 

盛放又看了刘拱一眼,就被弟弟拉着出了门。

 

刘拱跟在后面,把他们送出院门。盛放回头看他,好像要说话,但是前面的盛开把他拽得跌跌撞撞,要说的话,都说不出来了。

 

刘拱朝他挥手,说:“慢点走!”

 

然后兄弟俩就渐渐不见了。

 

他朝着盛放消失的方向看了好长时间,才跺跺脚,往屋里走。“去开店,去开店。”

 

 

 

 

回去因为没有猪,兄弟俩走得很快。盛开一路上都很高兴,小孩子总是很好哄的,他昨晚吃到了只有过年才能吃的东西,早上又啃了油饼,肚子充实,心情自然也好。

 

盛放跟在他后面,安安静静的。等到翻山的时候,盛放终于开口说:“盛开……我和你说个事情。”

 

弟弟转过头,他在拿草编兔子,边弄边说:“嗯?”

 

盛放想了半天,慢慢说:“要是我去县城里做事,你自己,能照顾好自己吗?”

 

盛开愣了一下,随即扔下草,回头迎向哥哥。“哥,你要去哪?”

 

盛放笑了笑。“去给人做伙计,总不能老在家赖着,多一口人吃饭,爹……爹也不高兴。”

 

盛开抓着盛放的手,问:“哥,你是不是恨爹,所以不想要我了。”

 

盛放停下脚步,握紧了弟弟的手。“我没有恨爹,也没有不要你。”

 

盛开低下头,吸吸鼻子。“哥……其实我什么都懂,你要是在家里不开心,就去吧。是在刘拱那里做事吗?他那么凶,会不会欺负你啊。”

 

盛放捏他鼻子:“要叫刘大哥。他说会教我做事,等生意上的事情熟悉了,能做个账房先生也说不定呢。”

 

盛开抓紧了他哥的手:“那多好啊。”

 

盛放揉了揉弟弟的头发,盛开没有哭闹着不准他去,这让他心里踏实了不少。

 

接着只要说服爹……盛放拉着弟弟的手,他们已经能远远的望见自己的村子了。

 

 

 

 

盛放把刘拱给自己的银子藏了起来,他这辈子第一次见到银子,这么一小包,够他家吃一年的米了。

 

他是想下次把银子还给刘拱,这么多钱,他根本花不完,也不想花,拿着别人的钱,盛放觉得不自在。

 

盛老爹因为猪卖了一个好价钱,脸色好看了很多,没多问就下地去了。盛开没去学堂,在家练字。

 

盛放心里有事,做什么都集中不了精力,他去把院子里的鸡喂了,又去后面喂猪,半路想起来那些碎银子怎么办啊……埋起来是不是才安全。

 

他趁着弟弟在屋里,就一口气跑到村口的林子里,选了一棵长歪的树,然后偷偷把银子埋了进去。

 

现在是大白天,大人们都下地了,小孩也在学堂,没人会看见。

 

盛放埋完,心里踏实了。这钱如果被爹发现,说不定会被收去,这样埋着,等他去找刘拱的时候,再挖出来,还给他。

 

他拍拍膝盖上的土,溜溜达达回家去。盛开抄了一点书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,盛放把他抱起来,说:“会着凉的。”

 

盛开迷迷糊糊抱着他的脖子,感到自己被放到了床上。他抓着哥哥的手,细细地说:“哥,你去了县城,要常回来看我,不然我会很难受的。”

 

盛放摸着他的脑门,低低地嗯了一声。

 

 

 

 

晚上爹从地里回来,盛放做了玉米烙饼,还有炒芥菜。一家三口刚坐下来准备吃饭,突然听见外面有人喊:“盛放,我给你捎信来了。”

 

盛放看了看爹,放下饼子。门外的是隔壁的刘叔,前天也去县城赶集,没想到回来这么晚。

 

他慢慢站起来,见爹没说话,就跑出去,打开院子门。刘叔笑呵呵地把信给他,说:“伢子有出息啊,你上次救的那个大少爷托我给你的,人家还记着你呐。”

 

盛放对他笑了一下,说:“叔,家里做了饭,你进来吃点吧。”

 

刘叔摆摆手:“不去了不去了,我可得赶紧回家,家里该等急了。”

 

盛放扒着院门喊:“慢点啊,谢谢刘叔。”

 

那边走远了,盛放就着月光把信拿出来,看见信封上面写着:盛放亲启。他认识的字不算多,但是也不少,这薄薄的一张纸,犹如千斤重。盛放慢慢打开了信,看见刘拱很漂亮的蝇头小楷:[我想了想,你这几天还是先不要来了,县城里风头很紧,估计要过来招兵,你在家好好呆着,有什么事情就托人给我带信。等这阵子风头过了,我就……]

 

他没看完,就听见爹在屋里大声说:“还不进来?!”

 

盛放吓了一跳,赶紧把信小心地折好,揣到衣服里。

 

他低着头走进去,然后坐到饭桌上。

 

爹板着脸说:“什么信?”

 

盛放拿起筷子,却被爹一下子抽到地上去。“让你吃饭了么?什么信,拿给我看看。”

 

盛放突然觉得有一股火从肚子里猛地冲到脑袋上,让他非常非常愤怒。但是他没有表现出来,只是淡淡地看着自己的爹。“撕了。”

 

“撕了?”盛老爹重复了一次,眼神很轻蔑。“谁会给你写信?翅膀硬了是吧,我告诉你,你私下不准给我搞什么幺蛾子,老老实实地种地就好。”

 

盛开在一边看着,好几次要说话,都被盛放瞪回去了。

 

盛老爹重新拿起筷子,说:“你娘死得早,我这么多年把你们兄弟俩拉扯大,也不图别的,一家平平安安就好。现在乱得很,你和盛开不要随便乱跑,官府一时半会儿不会到我们这个穷乡僻壤来,家里还是安全的。”

 

盛放想起刘拱的信里说,现在县城不安全,要自己不要过去。那他呢?一个人晚上肯定很害怕吧,那么大的房子只有自己,吃饭也是一个人,孤零零的。

 

盛放低下头,心里好像被什么扯了一下。他突然觉得,一定要去找刘拱,陪着他,就算危险,也是值得的。

 

 

 

 

晚上一家早早就睡了。盛放怀了心思,他好好地把盛开哄睡着,然后拿出信,在床边就着月光继续看:[等这阵子风头过了,我就牵着马过来接你。你不是总想试试骑马什么感觉吗?我上个月让店里的伙计去南方那边进货,顺便让他牵匹马回来。其实就算这次没有见你,等马买回来,我也是要去找你的,要是你爹不同意你过来,咱俩就偷跑,过后我会给他很多钱,让他不要再拴着你了。等你来了县城,我还可以带你去山东,还有京城。我带你去吃很多好吃的东西,一品居的酱鸭子特别好吃,还有蟹黄豆腐,你想吃什么,我都带你去。]

 

盛放抹了抹眼睛。从小到大都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,挂念着自己,让他觉得温暖,有些被需要的虚荣感。信的后面刘拱絮絮叨叨又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,好像不想收笔的样子,但是每字每句都透出他对盛放过来的期待。盛放反复看了三四遍,才满足地叹口气,然后小心把信折起来,放在贴身的衣服里。

 

 

 

 

盛放老老实实在家等了三天,盛老爹见他每天很正常地去种地喂猪,就不再问信的事情。盛开晚上偷偷问他哥去县城的事,盛放嘴上不说,其实他心里有了小算盘,和爹商量肯定是不行的,他想找一天晚上,偷偷跑走。

 

因为要打仗了,村里刘家和王家要结亲。他们的孩子是娃娃亲,仗如果打起来,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,村里也太久没有喜事了,就想快些把事情办下来,冲冲喜。

 

婚事的东西要去县城买。盛放听了信,又大半夜爬起来,歪歪扭扭写了一封很长的信,然后拖去置办东西的人捎给刘拱。他会写的字不多,都是小时候爹教的,等弟弟出生,盛老爹就基本没有再管过他读书,还好他娘喜欢的是大儿子,她还活着的时候,带着儿子去种地时,会督促盛放在地上写字。

 

盛放尽可能挑自己会写的字,告诉刘拱自己过段日子就去找他。然后又吭吭哧哧地写了村里要办喜事,爹这两天脸色很阴,因为要随彩礼,可是家里没有钱。他没提刘拱给自己那笔银子的事,怕别人偷看了信,会去挖。

 

信送过去,盛放踏实了。然后他就帮着忙活布置,村子里人口不多,两家成亲大家都去帮忙,小孩子开心得不得了,办喜事的时候,他们可以吃到好吃的。

 

信送过去了两天,买东西的大叔们还没回来。这天晚上,盛放把盛开哄睡了,然后又拿出刘拱给他写的信看了一遍,心里有点忐忑。

 

不知道那个人会怎么回自己,他好多字拿不准应该怎么写,刘拱不会看不懂吧?那样的话是不是就不耐烦回过来了,或者直接写些骂人话过来?

 

盛放有点后悔,刘拱脾气那么差,早知道他就不应该写什么信过去……

 

他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,不知睡了多久,朦胧间突然被一声巨响吵起来,身边的盛开哆哆嗦嗦地趴过来,带着哭腔说:“哥……哥……”

 

盛放睡昏头了,下意识地抱住盛开,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。外面的天色已经微微发亮,能看清窗外的树枝。

 

但是盛放没能看多久。屋子里乱糟糟的,他刚要回头,突然被人揪住了头发,从床上拖了下来。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,上面盛开尖叫一声,中间夹杂着成年男人粗野的说话声,还有刀和刀之间的摩擦声。

 

盛放醒了。他原以为不会这么快……站着的男人又揪住他的头发把他拎起来,粗声粗气地说:“你爹说你是老大,对吗?”

 

盛开又叫起来,声音尖利。他被一个士兵抓着,又踢又抓,想到盛放身边。

 

盛放被迫仰着头,他微微歪了一下脑袋,看见自己爹赤脚站在一边,被人反拧着胳膊,搭拉着脑袋。

 

盛放努力让牙齿不再打颤,然后镇静地说:“——是。”

 

领头的男人没什么耐性地说:“每家出一个,你爹刚才说出你,没意见就按个手印,不按就砍手,快点吧。”

 

盛开满脸眼泪地尖叫:“哥——哥,哥你别按,哥我求你了……”

 

领头的烦躁地说:“闭嘴!他妈的叫什么叫,再叫就抽你!”

 

盛开什么都不听,他扭动着,望着自己哥哥。

 

盛放对他摇了摇头,然后很顺从地按了手印。官兵们松开了盛老爹和盛开,盛开要过去拉住盛放,被他爹死死抱住。“别去!”

 

盛放被押着走了出去,外面已经站了很多人。

 

他被带到了刘叔身边。刘叔看了他一眼,轻轻叹口气。“伢子造孽啊……你爹太不是人了。”

 

盛放垂下眼睛,没有说话。

 

 

 

 

他们被拴着手和脚,然后踉踉跄跄地被官兵们往山外边带。后面传来村子里的哭声,盛放好像听到了盛开的声音,他哭得很厉害,就好像小时候自己抢他的肉一样。

 

盛放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到哪里去。他们村只有百来户,官府这么大动作只拉回这点人,说不通。盛放有些担心,他不知道下一个是不是就该轮到县城了,希望刘拱可以逃走……

 

他们走了一天,然后中途休息。每个人分到了一块饼,旁边有湖水,要喝随便。盛放又累又饿,他的手腕被磨得肿了起来,一动就钻心疼。

 

刘叔咬着饼子,抬头看看天。“伢子,你身上有什么器物没有。”

 

盛放摇摇头,他身上只有刘拱给自己写的信,不过好像也没什么用。

 

刘叔叹口气。“招人招得太少了,又走得这么偏,这是要让我们做去死的压地鬼的。”

 

盛放握着饼,呆呆地看着刘叔。

 

他们这边,压地鬼的意思就是被送上战场,给士兵们做打先锋的挡箭牌。他们会穿上简陋的盔甲,但是手上没有武器,然后走在所有人的前面。

 

这大概是因为他们已经国库空虚,官府拿不出太多的钱去铸造刀剑,也没有精力去运送更多的粮食到战场去。

 

盛放眨眨眼睛,低下头。刘叔腾出手,艰难地拍拍他的肩膀。“吃吧孩子,吃饱了,总比饿着强。要是你身上有什么物件,就丢在这里吧,村里人会寻过来的,有东西埋总比没有好,不留空坟,下辈子托生个好世道。”

 

他说着,从衣服里拿出一个小铜钱,上面缠了密密的红线。刘叔挪到树边,趁人不注意,扔在了那里。

 

盛放身子有点抖,他很害怕,怕死,怕打仗。他看看周围,现在压地鬼的人数已经增加到了四五百人,各路官兵渐渐汇合在一起,把找来的人都集合了起来。

 

但是这里面几乎没有像他这么大的孩子。每家都是成年男人出来,大叔,还有爷爷。他的年纪太小了,混在胡子拉碴的男人里面,显得稚嫩而惊恐。

 

晚上他们席地而眠。盛放躺在冰冷潮湿的泥土上,草扎在自己脸边,有点疼。他蜷缩起来,终于忍不住开始无声的哭泣。

 

他不知道该不该庆幸。如果自己早点跑掉去找刘拱,那被抓的就会是自己爹。现在他没跑,留了下来,但是盛放不想死。

 

他记得刘拱说会牵马来接自己,带他去各地看看。盛放这辈子没有享过什么福,现在,再也没有机会了。

 

 

 

 

第二天天不亮盛放就被吵醒,他们要接着赶路了。他很困,身上没有力气,领头的大个子粗暴地把他拽起来,说:“再不走就要挨鞭子了!”

 

刘叔赶紧过来扶着盛放,点头哈腰:“这就走,这就走,您多担待。”

 

盛放腿上直打颤,眼睛还肿着。他咬咬牙,努力往前走。刘叔悄悄说:“伢子,你发烧了。”

 

盛放没有力气应他,只是点了一下头。粗糙的麻绳已经在他的手腕和脚腕上磨出了水泡,每走一步都觉得疼。

 

盛放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天,可能只有三天,可能有一个月。他们每天晚上开始休息,每个人一个饼,都会停在有水源的地方。盛放的手腕已经开始化脓,因为走不动路,时常被拳打脚踢,这让他更虚弱。

 

等月亮变成新月时,盛放才知道他们已经走了半个月了。

 

半个月,不知道家里还好不好,他好像连战场都上不去,就要死在这里了。

 

半夜睡觉的时候,盛放神智不清,睡得不安稳。恍惚间,官兵闯到家里,抓他头发的情景好像又出现在梦里,盛放扭动挣扎着,头皮上传来真实的痛感。

 

他睁开眼睛,因为生病,声音发不出来。领头的大个子揪住他的头发往外面拖,很多人被吵醒,但是大家都没有起来,只是躺在原地,默默地看。

 

大个子粗野地说:“病秧子就这样处理掉,以后掉队的偷懒的,一律半夜处死,皮都紧实着点!!”

 

所有人都闭上眼睛,不听不看。

 

盛放的呼吸变得急促,他听见刘叔在央求边上的兵,但是没人理他。他的眼泪终于滚出来,就好像临死前的哀嚎。

 

大个子把他拖到树林里,然后松开了手。盛放披头散发趴在地上,低低地呜咽。

 

大个子粗声粗气地说:“出来吧,在林子里呆到早上,等我们拔营了你们再走。”

 

盛放不知道他在和谁说话,他不可抑制地抖着。忽然有一双手把他抱了起来,紧紧搂在怀里。

 

那个人说:“没事了……没事了……没事了。”

 

盛放呜咽一声,他听出是刘拱的声音。大个子拿出刀,比量了一下:“我得抹点血在刀上,出去了好让人信。”

 

刘拱伸出手,面无惧色的让大个子狠狠划了一刀。

 

然后那人转身出去。刘拱贴着盛放的脸,吻他的额头。“小声点,没事了……睡吧,我看着你。”

 

盛放抬起眼睛张张嘴,但是出不了声音。刘拱的黑眼圈很重,身上破破烂烂,和之前的形象完全不符。

 

刘拱笑了一下:“我不说你就不肯睡?”

 

盛放点点头,无力地抱着他。

 

刘拱往树林外看了看,很小声的说:“……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,我把家产都卖掉,过来追你……我给了头头钱,让他放掉你。”

 

盛放的眼睛里又积起了水。刘拱给他抹掉,轻轻拍着他的后背。“我只剩下一匹马……等天亮了,我就带你走,我没有钱,你不会嫌弃我吗?”

 

盛放无声地哭泣,眼泪把脏脏的脸上冲出一道道白印子,看起来很可笑。

 

刘拱抱着他,又说:“睡吧,等天亮了,我们就去很远很远的地方,谁也找不到。”

 

盛放这么多天以来,第一次觉得踏实。他想告诉刘拱,他们还有一笔小小的财富,被自己埋在了村边的一棵歪脖树下面。

 

……算了,他很累,这个好消息等天亮的时候,再告诉那个人吧。

 

 

 

 

End

 

我的童年喜欢的攻受类型好迷啊,真是好迷,摇头,摇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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